牧羊人朝拜與神聖家庭

陳韻琳

　　巴洛克時代是王權鼎盛的時代，但它也是開始重視平民的時代。

　　當越來越興盛的王權貴族，日漸驅逐掉宗教勢力的影響力的同時；畫家卻把色彩轉向明暗對比、呈現光源，好在繪畫中追求捕捉神聖感。

　　上述兩個面向，正是巴洛克時期繪畫藝術的矛盾組合。

　　我們就從巴洛克宗教藝術重鎮的西班牙畫家——蘇魯巴爾和慕里歐的兩幅作品的比較，來看這種矛盾組合。

1.牧羊人朝拜

蘇魯巴爾1638牧羊人朝拜

　　蘇魯巴爾的「牧羊人朝拜」（1638），是典型的追求捕捉神聖的作品。
　　畫面最上方採用了傾向神秘性質的構圖——一群坐於雲端的美麗天使的合唱，這個主題佔據畫面二分之一的篇幅。
　　畫面下方，是被光源照亮的百姓們，有的獻上被縛的羊羔、有的獻上雞蛋，他們或者看著耶穌，或者看著天空，或者看著觀畫者的我們，彷彿是邀請觀畫者參與盛會，也有的互相致意問候。
　　除了在臉容眼神交會間，將天上人間融合為一，蘇魯巴爾還以紅色色塊連結畫區，紅色正給人節日的團聚感。蘇魯巴爾以此形式構圖象徵人世和天堂的連繫，而在這交融團聚的氣氛下，蘇魯巴爾刻意的讓約瑟馬利亞的溫文儒雅，與百姓的質樸憨厚略作區分，以免過於參雜失去兩人蒙恩被上帝撿選成為聖徒的神聖性。

　　因此整幅畫強調的是天啟神秘、與聖徒神聖，這跟蘇魯巴爾其他藝術作品中神秘、聖徒主題一脈相和。

慕里歐1650牧羊人朝拜

　　慕里歐的「牧羊人朝拜」（1650-55），則是一幅捕捉質樸平民的作品。
　　聖母托著耶穌聖嬰，拉著白絨布的一角，聖約瑟在一旁保護著她，手攜禮物的牧羊人簇擁著她。聖母與小耶穌身上反射出來的光源，照亮下跪的牧羊人。
　　慕里歐這位藝術家很喜歡畫街頭孩童，筆下對平凡小人物小老百姓有很多的情感，或許正因此，與蘇魯巴爾的「牧羊人朝拜」相較，儘管有類似的母親的慈愛動作動作，但除了用自然光源顯示神聖，慕里歐不再用其他構圖形式將地下與天上相連，反而讓畫面重心落在敬虔質樸的牧羊人身上，於是慕里歐的畫就更貼近了人世的溫情。

　　畫中的牧羊人的確是質樸民間百姓，馬利亞也溫柔可親，「神聖在人間最卑微處彰顯」，是典型的慕里歐式作品。

　　其次我們再來看另一幅同樣主題的畫的比較，它們一樣呈現出對天啟神聖、與對質樸百姓的不同強調。

2.拿撒勒之家與神聖家庭

蘇魯巴爾1630拿撒勒之家

　　蘇魯巴爾這幅「拿撒勒之家」（1630），畫的是耶穌和聖母在位於拿撒勒的家中，房間

的純樸，就像在繪製一個普通的家庭，但蘇魯巴爾運用象徵手法，讓畫中每一個局部，都蘊含比表面所見更多的訊息。因為他要讓觀畫者知道，我們是站在上帝之子的屋前。

　　畫中的年輕耶穌，正忙於用刺□編織一個花冠，但他刺到了一根手指；他旁邊的母親馬利亞，轉臉看著他，溫柔而憂傷的，眼淚垂落臉頰。馬利亞身旁的白鴿象徵著聖靈，身邊的百合象徵著貞潔，桌上的果子象徵受苦，聖書暗示耶穌的一生早已被上帝預言。就在這些象徵暗示中，馬利亞與耶穌二人無言的對話，從馬利亞憂傷的眼神裡，彷彿是從兒子手指上的血跡，預見他將戴上荊棘冠冕，邁向死亡之路。而畫面左上方強光與光中隱隱浮現的天使，讓觀畫者知道，耶穌的死亡之路，是上帝必與之同在的天啟事件。

慕里歐1650神聖家庭

　　而慕里歐類似的主題「神聖家庭」，就顯得溫馨平凡的多。畫中流露深厚的情感和家庭的氣息，使人對畫中人物感到份外親切。不管是整體構圖、人物姿態、傳情的眼神、柔和協調的暖色色彩，都共同製造出這種溫馨氣息。畫面背景是馬利亞紡紗和約瑟作木匠的工具，暗示著這個家庭的貧窮，但畫中卻絲毫不見痛苦痕跡。手握小鳥和小狗玩耍的小耶穌處於構圖的中心，無論就畫的結構和幾何角度來說，都是全畫焦點，畫中其他人物姿態眼神，都隨小耶穌流轉，母親馬利亞的慈愛、與父親約瑟的呵護擁抱，使觀畫者會喜歡走進這個家庭。
　　
　　整幅畫充滿不見強烈象徵意義的平凡事物，神聖就在人間；這跟慕里歐其他畫作呈現出來的思想非常一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