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之謎
陳若漪(Zoe.bbs@bbs.cef.org.tw)

  「默默」一直是繞著時間這個主題來闡述的。

  一群依賴時間為生的盜匪,和一個代表人類內心的小女孩,現實與想像間,展開了一場時間爭奪戰。

  究竟,時間是什麼?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到底是種隱喻,還是真理?它是否就是時鐘上秒針分針移動一格所代表的瞬間,還是另有其他?

  灰色男人,是把「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化為實際的最好表率,對於他們來說,時間變成了如同財產般可以計算,衡量,甚至是儲蓄的物質,一分鐘就是六十秒,一小時就是六十分,不會因為人或事情的不同而有所差別。

  當他們找上理髮師富傑先生時,把他一天所做每件事的時間計算出來,換算成龐大的數據,藉此來讓富傑先生瞭解他擁有多少時間,又浪費了多少時間,使他相信自己真的擁有那麼多這種叫做「時間」的財產。換言之,時間被抽去了生命的本質,只剩下外面的空殼。

  所以時間老人會告訴默默,「灰色男人是依靠死的東西來維持生命的,時間盜匪偷竊人類的時間苟延殘喘,但是那些時間一旦離開它的主人之後,就變成了死的東西。這些時間只有在被主人擁有的時候,才是活的時間。」灰色男人必須把時間之花凍結起來,剝下花瓣,烘乾製成雪茄,讓它完全死掉變成煙霧才能使用,對他們而言,「時間」只不過是一種死掉的物質。

  然而,真的只是如此嗎?時間就真的只是這樣死板板的東西嗎?

  當默默第一次造訪時間之國時,時間老人給她出了一道謎語:

 三兄弟居住在一個房子裡面。
 他們雖然完全不同,
 可是,當你想分辨他們時,
 又會發覺他們長的一模一樣,
 大哥不在,不久以後才會出現,
 二哥也不在,剛剛出去。
 只有三弟一個人在家。
 如果三弟不在家的話,
 其餘的兩個人就不可能存在。
 不過,三弟之所以能夠存在,
 乃是大哥能夠化身為二哥之故。
 即使你想瞧瞧三弟,
 眼睛所能看到的。只有大哥跟二哥而已!
 你到說說看,三兄弟是一個人?或者兩個人?
 或者--根本連一個都沒有?
 你猜出了他們各自的名字嗎?
 你能說出的話,那表示你知道三個偉大的支配者。
 他們共同治理一個國家----
 而且,他們就等於那個國家!

  苦思半天的默默把謎題解了出來,大哥是「未來」,二哥是「過去」,三弟是「現在」,他們居住在整個世界,治理叫做時間的國家。那麼,所謂的時間,該是每個人面對過去,現在,未來三種不同感受集合吧!

  但是若真是如此,那它又是從何而來呢?

  時間之花,成為這些疑問的一個奇妙解答。

  默默被時間老人帶到一個巨大的圓屋頂下,屋頂的最中心處有一個渾圓的洞,光線從那裡筆直照下,在下面有一個平靜無波,圓滾滾的黑色水池。在接近水面的地方,一個散發著光芒,星星似的鐘擺,以緩慢而莊嚴的速度在水池的上空盪來盪去。當鐘擺接近水池,那一帶的黑色水面便露出一個巨大的花蕾,隨著鐘擺的接近漸漸盛開成前所未見的美麗花朵,擁有著燦爛的顏色和耀人的光彩,甚至只是聞那難以言喻的香氣,就令人胸中無比奇暢。隨著鐘擺遠去,那朵奇花也會慢慢的凋謝,下沉到黝黑的池子裡。當鐘擺再度回到水池中央時,與之前開花之處完全不同的地方,又會再開出一朵比之前更大,更美,而且截然不同的花。

  看著花開又花謝,默默慢慢覺悟到,每朵新開的花都比前一朵嬌美,艷麗,每次開一朵花,默默總以為她是人間最美麗的花。

  突然,默默發現從圓屋頂上照射下來的並不只是單純的光線而已,而是由數不盡的各種聲音合奏成一種曼妙的聲音,那些聲音彼此不斷揉合,再形成新的聲響,改變音調,不斷的製造合音。彷彿是一種音樂,但卻是另一種音響。仔細聆聽,這種聲音漸漸變成清晰,而成為一種語言,向默默訴說著「時間之花」如何誕生,以及使它們消失的關鍵。

  時間之花,生長在人的內心,一個人如何感受時間,就如同一個人如何去傾聽內心深處的聲音。所以時間並不是鐘錶上絕對的存在,而是生活,也是生命的本質。如果一個人喪失了他的心,不再願意去感覺,那麼真正的時間,也就等於不存在。

  在灰色男人把人的時間奪走,和默默把時間搶回來之間,人其實還是活著的,只是這樣的生活,變的沒有意義,枯燥且坐立難安。人不再靜下來去感受,而只是為了外在物質而忙碌。

  灰色男人如果沒有了時間雪茄,馬上就會沒辦法生存,但是人卻不會,因為人並非只靠時間而活。M﹒安迪所謂被偷走的時間,其實意味著我們因種種外在因素而失去生命的品質,讓原本活著的東西,變成死的,就好像被人偷走了一樣。

  「我們要給時間一點時間」,在工業社會裡,時間就是金錢早已耳熟能詳,然而,在努力把自己的時間換成金錢時,你是否曾給時間一點時間?也許,你也會像默默一般,聽見心靈深處在向你訴說著「時間之花」的奧秘。

 

 網友sinner回應:


  寫的真好....。

  這讓我想起一段文字:

  所謂的成長就是對時間觀念的改變,其中,認識時間並且賦予時間以意義,就是關鍵之一。在《愛麗絲夢遊仙境》,愛麗絲參加三月兔和帽商的瘋狂茶會,話題一直繞著時間打轉,帽商便斥責愛麗絲說:「我敢說,妳從來都沒有和時間說過話。」帽商又說當他唱著曲子「一閃、一閃……」都還沒唱玩一段,皇后就跳起來喝斥:「他在謀殺時間,砍下他的頭!」這段話的意思是:因為一閃(twinkle)意即瞬間,而成人權力的世界不容許時間以瞬間的方式存在……﹙摘自 http://www.readingtimes.com.tw/authors/vincent/books/book42.htm)

  人們都似乎害怕時間被偷走,但是在坐立難安與分秒必爭之間,人們,或者說是大人的世界,卻總是留不住時間,他們來不及欣賞時間之花,就如同他們來不及欣賞自己生命中,如音樂的旋律,如苦盡甘來的綻放。

  灰色男人把人的時間奪走,其實我們也可以說,是人們把自己便成了灰色男人,人們把時間抽成雪茄,在煙霧中迷惘、死寂,來不及與時間對話,來不及聆聽歲月的教誨,時間就已經變成煙霧散去。默默,懂得對話與聆聽﹙與人們,與人們的時間﹚,所以,他也懂得:時間可以以瞬間的方式存在,可以以不斷綻放的花的方式存在可以以同在的方式存在……他又何必害怕,時間如煙霧,時間如死寂呢?

(END)

 陳若漪(Zoe)再回應:


  或許,正因為人們太過害怕時間被偷走,所以他們用了所有的時間去擔心然而弔詭的是,在他們拼命擔心害怕的過程中,每一瞬間也正在漸漸消失。

  您寫的:

  「默默,懂得對話與聆聽﹙與人們,與人們的時間﹚,所以,他也懂得:: 時間可以以瞬間的方式存在,可以以不斷綻放的花的方式存在: 可以以同在的方式存在……: 他又何必害怕,時間如煙霧,時間如死寂呢?」

  真是讓我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這段時間老人帶默默到內心看時間之花的描述,讓我想了好久,一直很在意,為什麼時間之花會一朵又一朵的開,每一朵都不同,前一朵又比後一朵大而獨特,總覺得似乎想表達什麼,卻很模糊,抓不太出來。

  用「瞬間」這樣的觀念去想,也許可以這樣說,每一朵時間之花,是每一瞬間的綻放,每一瞬間,絕對都是獨特且美麗的,後一朵的綻放,是隨著前一朵的凋謝而來,若不是前一朵的逝去,也無法感受到下一朵的獨特之美。默默在探尋時間的秘密時,會為著凋謝的感傷,但是,也會去欣賞隨之而綻放的。如果,當第一朵時間之花凋謝後,默默只是不停的留在那樣感傷的情緒,說不定,下一朵的時間之花,也就不會那麼美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