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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生涯的局部拼圖——張艾嘉的「２ ０、３０、４０」 |
張艾嘉跟「巴黎飄雪」（Venus Beauty Institute，法2000）的導演Tonie Marshall一樣是女性，她拍的「20，30，40」（2004），也跟「巴黎飄雪」探討女人二十、三十、四十三階段一般，有女性異曲同工之視野。
不過，Tonie Marshall將三個不同階段的女人，交集點置於美容院，就已經和張艾嘉將三個女人的交集點置於飛機場，呈現出不一樣的心靈意境。
就美容院而言，美的真與假，直接影射愛情的真與假，二十歲的女孩瑪莉已經被老人砸下的金錢所迷惑，開始偽裝愛情，三十歲的女孩莎曼，則是被偽裝的愛情不斷欺騙，可是那不再相信愛情的四十歲的女人安潔，卻擁有像白雪公主般的結局，導演在影像中，處處刻意充滿著弄假成真的美麗童話。此外，Tonie Marshall還安排五十歲、開設美容院、掩蓋歲月偽裝美麗的娜汀，作為二十、三十、四十的前瞻，因此，更突顯出「偽裝、虛假」的主題。
而飛機場，預設的主題是夢想。二十歲的女孩小潔夢想著走紅成名，她不惜坐飛機從馬來西亞遠飛到台灣，直到最後，她發現夢想距離現實原來是如此的遙遠，她開始跟好友依童一齊夢想作空中小姐。
 
可是，已經完成夢想的三十歲空中小姐想想，卻發現成為空中小姐的代價是，無法擁有穩定的愛情好好成個家。
 
至於四十歲已成家的女人莉莉，則是在發現老公原來早有外遇、外頭也已經另有家庭後，憤而離婚。可是，她無法快樂獨居，因為她已經習慣陪伴，因此她繼續尋尋覓覓，卻發現已經不再有理想合適的對象，最終，她遇到的唯一可能傑瑞，卻又已有作空中小姐的女友愛咪，顯然愛咪也渴望安定，她應當是答應了傑瑞的要求——放棄空姐職位共組家庭，以致於傑瑞最終失去音訊，不再跟這四十歲的女人莉莉聯絡。
 
因此飛機、飛機場、空姐幾個關鍵字詞，將二十、三十、四十歲的女人組成一塊女人組群的拼圖。
張艾嘉並沒有鋪陳五十歲的女人作歲月的對照，但她安置了一個被家人徹底遺棄的植物人，她跟四十歲的女人莉莉年齡相仿，隨著莉莉去作義工照顧她的過程，莉莉跟毫無反應的她推心置腹、坦承相告所有的心事，最後是莉莉決定不再把人生焦點放在愛情與婚姻，她開始積極的建構自己的生活。
從「美容院」「飛機場」場景譬喻象徵的角度來說，女性從二十到五十的心路歷程，透過幾個女人每天的生活交集於「美容院」這個場景，其輝映效果是更凸顯了「美與愛的虛假偽裝」的主題。
而張艾嘉將主題置放於「飛機場」，二十歲的依童正坐飛機從馬來西亞到台灣來尋夢，三十歲的想想是這班飛機的空姐，她的同事愛咪跟她有段對話，她們詢問有沒有人來接機，兩人對答「是是老的還是小的？」「是已婚的還是未婚的？」已暗示她們夢想與安定婚姻之間的取捨兩難、對象的難以抉擇。愛咪日後將是四十歲的女人莉莉的愛情婚姻勁敵。這四十歲女人莉莉也在班機上，他們全家一道兒度假回來，很明顯的，女兒和老公心都不在她身上，是她一頭忙的將焦點放在即將摧毀的婚姻家庭中。
張艾嘉的電影還有個頗有趣味的串連，就是地震。地震發生於不同時間，二十歲的小潔因為在馬來西亞從沒有經驗地震，因此緊緊擁住依童，這指陳出她倆將共築成名的夢想，她倆也將一齊幻滅，此外，因地震，她倆有機會被電視記者採訪，這是她倆唯一一次「被觀眾看見」的機會。而三十歲的想想，因地震倍感自己的孤單，她發現雖有兩三男友相伴，但是在危機時刻，卻沒有人在身邊，至於四十歲的莉莉，是在地震時從驚恐變成篤定、從絕望轉成希望，並篤定坦然跟自己說：「我是個被遺棄的女人。」而後，她開始把注意力放在經營豐盈生活上。
  
就電影結局，雖然四十歲的女人莉莉最終沒有尋到她渴望的第二春，但她勇敢的接受自己是被遺棄的女人，並且積極讓自己的生命焦點，從等候男人，轉變成豐盈獨身的生活，跟「維納斯美容院」相較，因為沒有童話故事中白雪公主一定會等候到白馬王子的美麗，反而顯得更加的積極。因此這兩部電影相較，我比較喜歡張艾嘉的結尾。
「巴黎飄雪」（又名維納斯美容院）建構白雪公主遇到白馬王子的童話，其實更讓人有幻滅感，因為愛情婚姻家庭，是最切實際、不能活在虛構的童話故事中的，與其不可思議的在閃爍火花夢境中共舞，不如隻身一人奔放活力盎然的在街上慢跑，並對周圍人敞開心胸，更讓人覺得值得期待、全力以赴。
張艾嘉的電影中，二十歲女主角小潔的搭檔依童，在跟小潔臨分手之際說：「好歹石哥是真心的愛我媽的。」一語中的的說出愛情婚姻的關鍵——在不在乎對方！石哥絕沒有依童她父親的事業有成（從依童隨時可跟母親長途電話要錢可見一般。）石哥只是個落魄需要被人發掘的作詞作曲者而已，但是，依童從香港來台投效石哥旗下，其實只是想知道，何以母親會有外遇，而她得到的答案不是在事業有成與否，而是在彼此對對方是否在乎！
因此我們會看到男女共通的一種人生不能折返點——何時追逐的夢想，開始成為戕害愛情婚姻的殺手？何時在愛情婚姻幻滅後，終能將焦點轉移，放在切實際可計畫可執行的豐盈生活中？
我初識張艾嘉，是在校園民歌尚未興起的美國鄉村搖滾風潮期，那時，作歌手的她，讓中學生的我感受到一種無法言傳的魅力。
而後我一路追隨張艾嘉的電影，我從電影中理解的張艾嘉，是個誠實的人，儘管張艾嘉的誠實，是在電影形式中、透過電影敘事的層層疊疊，對自我、對觀眾誠實，但那誠實仍讓觀眾清晰可辨；我也從電影「二十三十四十」中，感受到她正在生命的不能折返點上，因此，儘管她坦承自己最喜歡二十歲小潔追逐夢想的描述，但我卻等待她繼續拍電影，拍攝女人跨過五十後的生涯。
因為追尋豐盈生命的人不管男女，歲月只會增加其豐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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