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輕度憂鬱 |
文／夾心寶兒 |
睡太多頭昏，睡太少頭暈；吃太多噁心，吃太少想吐。我覺得自己患了輕度憂鬱。老哥說：「這是妳太閒的原故。」
太閒？並沒有！我每天陪小孩、做家事，還要讀書、上網、寫文章、胡思亂想、胡說八道。我不可能太閒，我忙得很。
「那就是妳太無能！」老公說。「妳看我，每天工作十六小時。早出晚歸，刮風下雨，從不遲到晚退。對合夥人親切，對客人專業。」
我無能？我小學當學藝，國中吹喇叭，高中編刊物，大學搞學會，畢業…，嗯，畢業是有畢業，工作幾年，出國留學，教授說我長得美。回國就業，一帆風順，老闆誇我吃苦耐勞，一天三篇新聞稿、二份proposal、五場meeting、下午還跟記者high tea。相親結婚，一次OK；孩子生兩個，身體胖一圈。
「唉，妳老了！妳說的都是過去。妳的未來，了無生趣。」老朋友搖頭嘆息。唉！我承認，人過了三十五，往前看或往後看都有點辛苦。我的日子一成不變，每天除了孩子，就是讀書、打字。而且，我沒有朋友……
「妳有朋友啊！不然我是誰？」老友說。
「可是大家都在上班啊，沒事找同學，怕人家為難，怕自己難堪。而且我自己也忙，因為我要帶孩子、讀書、打字。」
「妳需要改變，渴望一點刺激，妳需要愛情的魔力！」情人說。
「妳醒一醒，妳並沒有情人，再過幾年就得拉皮。」老友說。
「妳不要說得那麼恐怖，而且，我有男朋友也不會告訴妳！」我嘴硬，但胸部卻快受不了地心引力。
我的問題應該出在患了前中年焦慮。我不是太閒，但因不愁吃穿，說起來也閒了點。我就是生活單調，但拼命改善，每天閱讀、寫作，努力做心靈革命。可是不讀書心慌，讀了書心急。我埋怨自己記憶力減退、才華黯暗。我好高鶩遠、急功、沒耐性。
我可能是無能，克服不了自己的缺點。但更重要的是，我缺乏支持，身邊沒人鼓勵。所以我應該需要朋友的打氣，一點點稱讚，就可以讓我活得更美麗。然而我雖合群卻孤僻，朋友太客氣，我嫌人家虛偽，朋友沒規矩，我嫌人家家教不好或神經大條。我EQ不高，沒事就吐朋友的槽。但嫌雖嫌，其實並不討厭。況且我要求不高，朋友少少的幾個就好。還有，我結婚正巧七年……
「這個我幫不了妳！」老友說。
「這個我可以試著幫妳。」路人說。
「你最好務實一點。」老公說。
我想了十幾天，總算想出了一些道理。然後像小學生一樣拿出紙筆：
一、 我要早睡早起。
二、 每天定下小小的目標，達到了，就給自己一個鼓勵。
三、 有空打電話給朋友哈拉兩句，看到鄰居要笑咪咪。
四、 我既不選總統、也不參加選美。有進步最好，沒進步也沒關係。
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五、 沒事不要吃太飽，偶而記得要運動。
我看看這五點條約，發現比任何一篇莫名其妙的勵志文章還要幼稚百倍。沒關係！這是暫時性的低潮，我一定可以想出更深刻的道理！
接著，我推開窗子，空氣清新，晴空萬里。我對著窗外大喊：「加油！Pauline！」一隻狗突然站起來，懶洋洋地看著我，打了個哈欠，轉身離去。
「該死的笨狗！」砰！的一聲，我又關上了窗子。
Pauline 2003/6/26 PM 7:35 圖：幾米《布瓜的世界》
後刊於《自由時報》花編副刊92/8/25
夾心寶兒的新聞台：天使與魔女坐在蹺蹺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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