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為什麼叫我看〈南瓜〉呢?    留言時間/Mon Sep 15 14:39:49 2008
 

為什麼叫我看〈南瓜〉呢?

文/小龜

下午在市圖校完最後兩章《禱告》,抬起頭,才發現窗外又下起大雨了,還伴著隆隆雷聲。想起六月底的時候,丹尼北北叫我去看荊棘寫的〈南瓜〉,反正被雨困住,我於是下到四樓找書。找了許久,還借助在家的鳥阿姨幫忙查書號,才終於找到《荊棘裡的南瓜》。

下樓的時候,樓梯轉角整片落地窗外,大雨仍下著,但是陽光也穿雲破霧地衝出來了。主啊,我會再看到彩虹嗎?辦完借書手續,不顧還下著雨,硬是走進雨中去牽車。如果有彩虹,我怎麼能錯過呢?

果然,車行到新生南路和羅斯福路口,對街人行道上的人們拿著手機、相機朝著我身後的天空猛拍照,我一回頭,嘩,彩虹。

「我把虹放在雲彩中,這就可作我與地立約的記號了。」這是上帝說的。


*     *     *     *

「粗暴的父親怎麼懂得這些?他孤僻而自信,毫無情感,是個脾氣最硬,最不易受人影響的人──也許不是,也許不完全是。我覺得我長得愈大,認識他愈多,也愈無法說出他是哪種人……。」──荊棘〈南瓜〉

爸爸的來信,有四個段落,第一段寫「小女兒」,是我;第二、三段寫「老年人」和「相欠債」,講阿公阿嬤;第四段「小兒子」,寫的是會喊他「老爸」的我沒見過面的小弟弟。

爸爸描述的小弟弟很打動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為爸爸感到欣慰的感覺,他終是又有了一個家,還有一個懂得向他表達愛與思念的孩子。而且這一次,他懂得珍惜。

*     *     *     *

「然而我們仍渴望知道這瓜棚是不是南瓜。它到底是什麼呢?或者什麼都不是呢?
母親說:算了吧!它已經給我們很多了。現在不是很好嗎?
現在是很好,可是三個孩子仍想瓜。
母親說:一結瓜,這些美麗的葉子就要枯萎了啊!」──荊棘〈南瓜〉


在家庭失和的愁雲慘霧中,曾有大約一年半載的時光,爸媽和好了,那年過年,我們還全家上阿里山,那是最後一次全家出遊。

後來,爸爸又走了。爸媽又恢復了一個禮拜通一次電話的日子。我原不知道他們怎麼和好的,更不知道為什麼又讓爸爸走,我的困惑夾雜著又要失去的惶恐,在一次衝突中轉化成對媽媽的憤怒:「你們莫名其妙地和好了,不用對我們解釋嗎?為什麼又讓爸爸走,不怕舊事重演嗎?」

面對這個太過固執、太過黑白分明的女兒,媽媽只能無奈地說:「很多事情,連大人都說不清。他想回去那邊找工作,能不讓他去嗎?我也只能信任他,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那個晚上,我們母女倆在客廳,望著窗外,我除了掉眼淚,再也說不出什麼。我好討厭無奈的感覺。

*     *     *     *

「我們總是有個大大的院子,這是母親所堅持的。她在那四周為樓房所壓、為高牆所困的院子裡,滿種植物。」──荊棘〈南瓜〉

升大三那年暑假,爸爸媽媽離婚;不久後,媽媽不堪老闆的壓榨,把工作辭了。媽媽辭了工作以後,家裡沒有收入,我就用打工的錢,一個月花三千元。有段日子在南一中服替代役的學長,每天包營養午餐回來給我吃;有段日子常常去一家像知味一樣可以自己夾菜的自助餐,我可以只點十七元喔,到後來老闆娘看到我都有點不耐煩;最後一個暑假,寢室來了一個小冰箱,我就買五十元的排骨便當分兩餐吃。

儘管沒了收入,媽媽仍堅持供應我和弟弟讀完大學,當她估算積蓄恐怕撐不到弟弟畢業,她就上台北找工作。當了一輩子會計師的她,竟然在近中年到人家家裡作打掃阿姨,晚上在魷魚羹攤幫忙。大三那年跨年夜,我到台北陪媽媽過節,白天看她打掃,晚上看她端碗端湯洗大湯鍋。從此,我很喜歡吃小吃攤,滷肉飯、麵攤,尤愛坐在鍋爐前的座位,邊吃邊看老闆娘手腳俐落忙進忙出,向他們的汗水辛勞行注目禮。我學會敬重勞力,珍惜媽媽。

*     *     *     *

「母親總不忘提醒哥哥,乘涼時多搬一張椅子。父親有時來坐,有時讓他的位子空著。」──荊棘〈南瓜〉

半年前,交往六年的男友和我分手,媽媽特意來看我。遲鈍的我,起先幾天還不覺得痛(只覺生氣),媽媽以為我強忍,還為我掉眼淚。我氣憤憤地說,從此不和他聯絡。媽媽說,能作朋友還是比較好。「我和你爸爸,也是最近一兩年才稍微能講講話。我也是在學著,把他當朋友……」

說話時的媽媽,已經沒有當年的無奈,反而是一種我無法理解的積極。「你們(基督教)說的『饒恕』很不容易,需要很長的時間,但是我發現,選擇『饒恕』沒有錯……」

*     *     *     *

「我突然心酸了,想去握這孤獨老人的手。……我從未發現父親是這樣地孤獨又這樣地蒼老。」──荊棘〈南瓜〉

「我從來沒有主動和您聯絡,在我終於長大、稍能體會大人的難處之後,我很想跟您說對不起。在我還是青少年的時候,我以為我懂得一切。……我為那時候的我向您道歉……。還有,我可能曾經否認您是我的爸爸,但是希望您知道,現在在我的心裡,您永遠是我的爸爸。」

兩個多月前,我寫信給久未聯絡的爸爸,單方面地決定,既然看見自己有錯,就要道歉。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些無奈、拮据又不快樂的日子,都過去了,所以我可以不再緊緊抓住我向來所堅持的是非對錯?又或者,是因為我太在意爸爸不曾給過一個道歉,我才堅持要說出我的道歉?

結果,爸爸不僅回信,還回台灣見我一面。見了爸爸之後,我發現,那些為什麼好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和爸爸都感受到彼此的善意,修復了斷絕的關係。或許,有些話沒說出口,是因為它藏在更深的層次。

2008/8/24~9/7



     回心靈小憩首頁   我要回應


 

下一頁   上一頁   最末頁

編號 時間 作者 標題
94Sep 15小龜為什麼叫我看〈南瓜〉呢?
93May 21Chyng有你我不怕
92Mar 8黃雅歆記憶的錯身
91Feb 12黃雅歆四處搭公車
90Jan 25阿祥什麼是智慧?
89Dec 8蘇友瑞從《於是,命運來敲門──貝多芬傳》一書談起
88Nov 7小綿羊音符裡外──聽,電影《最遙遠的距離》
87Oct 16river old猛藥建築 ∼看伯明罕Selfridges百貨大樓
86Sep 12river old「西建」:覓回記憶的河
85Jul 31容顏艾瑪的禮物--平淡與沉重
84Apr 23阿潑練習曲∼第二樂章:我只是話說不清楚
83Apr 23阿潑讓我們一起影像環島吧∼來看練習曲
82Feb 28阿潑口白人生
81Feb 28寶兒(1970年代)【地誌1-3】西門町•冰宮•純喫茶;二樓雅座
80Feb 28朱旭彬尋找琳達的旅途——丹麥電影《純淨心靈》
79Sep 26夏樹愛得那麼輕—《布拉格的春天》
78Aug 24WC歌舞線上
77Jul 26WC孤獨,致命的吸引力
76Jun 26夏樹看老人
75May 22NoraFrom "The Body" to Stand by Me (Ⅱ)

下一頁   上一頁   最末頁

版主管理功能 (只有板主才能留言)

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