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迷宮般曲折的時光 | 李志薔 |
我是先寫小說，然後再開始接觸散文的。
退伍那年，我動了轉行的念頭。後來陰錯陽差拍了一部得獎短片，遂正式告別唸了十年的機械領域，轉而踏進商業影像圈；然而兩年胡闖下來，我才發現：自己其實正以極緩慢的速度，遠離當初電影的夢想。提筆寫作，大抵是為了補償自己遠離創作核心，並對未來的電影劇本做熱身的準備。
初初提筆之時，腦中其實一片空白；但夜半反覆沈思，家鄉景象歷歷如繪，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鼓譟著。我遂以〈牆歌〉為篇名寫一篇小說，敘述十幾年來家鄉景觀、人物變遷的故事。完稿之時，我有種暢快淋漓之感；但因完全沒有文字創作經驗，我對自己的作品毫無信心，當初，甚至還央求在耕莘寫作班上課的女友夾帶給導師批改，結果獲得愛亞姐極佳的評價，這篇小說讓我多少有了一點自信。
隨後我動筆寫了第二篇小說〈混沌〉，以多角串連、多方協奏的形式，表達愛情際遇之偶然與巧合的主題。這篇小說隨即入圍了當年的聯合報文學獎決審，給了我莫大的鼓勵。但現在想來，當時不識小說為何物，往往任性添加自以為是的新奇玩意，形式上搞實驗創新，卻忽略了內容的深刻和小說的完成度。至今，我的抽屜裡仍擺著三篇早期入圍過兩大報文學獎的小說舊稿，一直都沒有更動或發表，原本想等自己更有能力了再著手修改；卻一直被更新奇的題材吸引，一路不回頭地往前奔走了。
後來會在散文領域發展，完全是因為加入阿盛老師的寫作私淑班的緣故。等到出了兩本散文集後，也忘了自己的初衷是要寫小說和電影劇本的。但小說的創作和發表其實不曾間斷，亦是我一直念玆在玆的。2003年獲國家文藝基金會補助的小說集《台北客》其實早已完成，只是達不到自己滿意的標準，目前猶在增添和刪修之中。
這幾年來，文學和電影這兩股力量猶不斷拉扯著我。但其實我喜歡文學更多一點。文學就像妻子，安安靜靜常伴左右；而電影像情婦，偶一為之，快意又刺激。在我還沒機會拍電影前，小說就是我的紙上電影；但我對它的期待更大，因為小說帶領我跨越了現實的限制，讓無邊的想像力得以盡情馳騁。
說來奇怪，當初一直堅持要用自己的腳本拍攝電影的，進入文學界之後，反倒不排斥使用別人的劇本了。有時，電影圈的朋友喜歡我的小說，建議我該改編來拍攝，但我卻表現得意興闌珊。也許，一篇小說完成後，該有自己的生命。也許，我不想重複類似的創作經驗；我總喜歡從頭開始，一點一滴去進入角色的生命。
值得一提的是，那篇名叫〈牆歌〉的小說（先前的篇名叫〈那條大街〉）一直沒有發表過，但後來我以此構想向內向外拓展，開枝散葉成一本文學角度的「村史」。五年後，我獲得青年文學獎的書名便叫做《牆歌》；只是後來在爾雅隱地先生的建議下，改而以代表作〈甬道〉為書名出版。
現在，每當我提起筆來，回想起那段如迷宮般曲折的蒙昧時光，我得感謝和文學相遇，因為，是小說把我重新拉回創作核心的，是它讓我亦步亦趨，不斷走在夢想的路上。
刊於《台灣文學館訊》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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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那迷宮般曲折的時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