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厚的春之聲 |
文／woyte |
聆聽室內樂一直是我的最愛。那份閒情逸致，音樂裡傳達出的優雅、寧靜、無拘無束的感覺，每每讓我樂在其中，而且室內樂往往是探訪作曲家內心深處最柔軟之處的無言密碼。甚至於曾經想過，再重新找位老師，好好地重拾荒廢多年早已生疏的大提琴，雖然那早已是小學時代誤打誤撞進了樂團的事情了。然後，再找幾位會彈鋼琴、拉小提琴的朋友，一起練習一些曲子，盡情享受演奏室內樂時的自在歡暢。
那年夏天，盛逢鳳凰花開之際，一天早晨騎車上學摔傷了腿，留下錯愕的我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使得原先畢業後的所有規劃，就這樣全數推翻。看著同學們升學的升學，入伍的入伍，而我的生命旅程至此似乎停滯不前。然而，卻因為一本古典音樂的啟蒙書，「音樂靈藥」，讓那段養傷的日子不再灰暗、無助，生活有了新的目標。同時也因為那年夏天不停吸收古典音樂的知識，心中的音樂小樹苗得以充分地滋養灌溉而日漸在心田茁壯，在多年以後的今天逐漸長成一棵小樹，未來期許它成為枝繁葉茂的大樹。
仍舊記得書上有一段文章是這麼寫的：『趕走睡蟲，試試春之奏鳴曲！無論什麼季節，早晨眼睛剛睜開時，最想聽的大概是描寫春天的音樂。例如，謳歌春的來臨所帶來的喜悅的貝多芬小提琴奏鳴曲第五號「春」；或者，約翰.史特勞斯的華爾滋「春之聲」等。貝多芬的第六號交響曲「田園」也不錯。』
因為這樣，我好想在春天的旋律裡醒來，迎接我的每一天。
那時候，剛聽古典音樂，什麼曲目都想買來聽聽看。看了那篇文章介紹後，也找到了附錄所推薦的錄音版本：大衛•歐伊斯特拉夫／歐伯林，（David Oistrakh／Lev Oborin），由Philips唱片公司出版。端詳著CD的封面，大衛•歐伊斯特拉夫這位俄國小提琴家有著胖胖的身軀，寬寬的臉頰，像爺爺般地慈祥和藹，立即對這位小提琴家有了很親切的第一印象。
從第一樂章開始聆聽，只覺得大衛•歐伊斯特拉夫的琴聲好溫暖，很敦厚，聽完第一樂章後感覺很舒服，有種如沐春風的心情，讓我完全沉醉在這樣的音樂氣氛裡。而且在第一樂章剛開始的部份，歐伯林的鋼琴就像微風吹過樹梢，加上小提琴優雅的吟唱，兩人悠閒、流暢地一搭一唱，充滿著默契，怎麼聽都不會膩，充分享受了聆聽室內樂的快樂。也讓我真的完成心願：在春天的旋律裡醒來，開始我的每一天。同時也驚訝於印象中有著旺盛鬥志，不向命運屈服的貝多芬也有這麼抒情的時候！更讓我意外的是，這樣抒情開朗的貝多芬，卻在完成這首奏
鳴曲之後的隔年，西元一八０二年，正值三十二歲壯年的他，耳朵發病了，也在這年他寫下了著名的海利根城遺書。裡面有著當時貝多芬面對耳疾康復無望，日後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時，內心悲觀而絕望的心情。
後來我才明白，貝多芬完成了十首小提琴奏鳴曲，不光只有我的CD所收錄的「春」與「克羅采」兩首奏鳴曲。於是我的好奇心就來了，其他八首又是什麼樣的風格呢？
當時雖然腳傷逐漸痊癒，但是我仍然不敢做任何激烈運動，加上申請延役之事早已獲准，日子更顯得漫長，常常在家悶得發慌。還好有古典音樂為伴，常常就這樣走上長長的一段路去家裡附近的樂笙唱片行，一來復健，順便流流汗做運動，二來待在唱片行謀殺時間，看看有什麼CD，也翻翻各大唱片商的原廠目錄，如此才有尋寶的樂趣。其實，自己一開始聽古典音樂就習慣自己翻原廠目錄找片子。養成了習慣後，日後我找片的速度比店員快又精準。
後來在Philips的目錄上，發現了大衛•歐伊斯特拉夫／歐伯林的貝多芬小提琴奏鳴曲全集錄音，頓時有著如獲至寶之感！只是我開始擔心了，因為小提琴奏鳴曲全集的錄音在當時的高雄市算是比較冷門的曲目並不多見，唱片行裡能看到的成套CD都是歌劇錄音，偶爾有個貝多芬交響曲全集就不錯了，更遑論其他的協奏曲或奏鳴曲的錄音。
後來，我在雜誌上看到一家當時位於民享街的尚音唱片行的介紹：「…這是一家專營古典樂唱片的唱片行。黃老闆從台北南下高雄，開拓這片音樂的荒蕪地。即使連連虧損數年，十三年來為了能夠讓音樂種子發芽生根茁壯，黃老闆依然苦撐了下來，堅持自己的理想。」
看完介紹後，眼睛為之一亮！心想，說不定就是那裡可以找到我要的東西！反正離家近，再慢慢走過去找找看，碰碰運氣。走進店裡，悠揚悅耳的音樂充塞室內，使得滿室馨香，聽得出是好音響，而店裡的東西也不少，最令我嘆為觀止的是滿櫃成套的CD！除了歌劇之外，例如巴爾托克、蕭士塔高維契弦樂四重奏全集，西貝流士、德弗札克、布拉姆斯的交響曲全集…等等許多當時市面上不常見的CD，讓我當場就像劉姥姥一樣初入這座都市一隅的音樂大觀園。我心想這家店老闆的確擁有自己的品味。比較售價後，雖然比一般唱片行多上五、六十元，而當
時的我又沒有收入，但是我以為這樣豐富的片藏，再加上老闆與老闆娘的專業素養，這樣的售價算是很合理的。
慢慢地欣賞著一套套從沒看過的CD，赫然發現我朝思暮想的貝多芬小提琴奏鳴曲全集！更讓我意外的是，旁邊還擺了一套帕爾曼與阿胥肯納吉的同曲全集錄音。「踏破鐵鞋無覓處」，不但手拿一雙，腳底還可以再穿一雙。只是四張CD要售價一千五百元，寶山在前，軟囊卻是羞澀，雖然是找尋已久的東西，內心卻開始天人交戰，畢竟剛開始入門買CD幾乎都買滾石代理的Naxos，每張九十九元，從來不曾花過一千五百元去買一套CD。結果欲望大軍還是一舉攻破理智的城門，心想錯過這次下次可能就沒有機會了，而且我真的很喜歡大衛•歐伊斯特拉夫寬厚
溫和的琴聲。現在回想起來那筆錢花得真值得！因為它真是好音樂，就算聽上好幾回，仍令我感動，室內樂的演奏該當如此！
不過，西元二００一年，環球音樂將這套經典錄音，重新以精美紙盒包裝採低價版上市，四張CD的售價不到八百元，足足是接近我當時購入成本的一半！現在的愛樂朋友真是有福了。
西元一八０一年，貝多芬完成了他生平第二十四首作品，也就是第五號F大調小提琴奏鳴曲「春」 ，跟他的第六號交響曲「田園」採取同樣的F大調。不過「春」這個標題並不是貝多芬自己寫的，而是後人添加上去的。其實，只要聽過第一樂章之後，若說這段音樂是描寫春天情景，應該也不為過吧。
如果再用心去聽第一樂章剛開始的20秒由小提琴所歌唱出那段清新的旋律（00：00∼00：20），而鋼琴在一旁唱和應答，之後鋼琴立刻再唱一遍同樣的旋律（00：21∼00：50），而換由小提琴與鋼琴應答。熟悉了這段旋律後，就會發現在這長度10分13秒的第一樂章裡它一共會出現三次。稍微仔細聽最後一次這段旋律出現的時候（06：20∼06：38），是由鋼琴先帶頭唱，小提琴跟著對答，隨即才交給小提琴主奏這段旋律（06：39∼07：01）。對個人而言，這就是欣賞室內樂的樂趣！當自己用心聆聽各項樂器之間的應答、對唱，並感受體會演奏者彼此間
的默契。享受聆聽室內樂的輕鬆自在，莫過於此。至於這美妙的旋律第二次出現是在什麼時候？有機會不妨找CD來聽聽看，訓練一下自己的耳朵，室內樂也是很有趣的。
像小提琴奏鳴曲這樣的音樂作品，並不是顧名思義的小提琴獨奏加上鋼琴伴奏，實際上它是鋼琴與小提琴兩件樂器之間的對談。就舉上段的例子而言，鋼琴與小提琴的地位同樣重要，少了一樣，彼此的對話就無趣了，反倒成了一齣獨幕劇。
每當聆聽大衛•歐伊斯特拉夫與歐伯林合奏的這套貝多芬小提琴奏鳴曲全集錄音，都帶給我美好的感受，如同走過一趟溫馨難忘的室內樂之旅。對我而言，它真的值得收藏與反覆聆賞。如今，我的CD架上已經有了好多成套的CD，想起當時努力尋找的心情，心境還是一樣，愛樂不悔。
註１：導聆CD：Beethoven, the sonatas for piano and violin
鋼琴（piano）: 歐伯林（Lev oborin ）
小提琴（violin）:大衛•歐伊斯特拉夫（David Oistrakh）
CD編號：Philips 412 570-2，環球音樂代理(此為舊版高價位錄音)
註２：Philips為荷蘭飛利浦唱片公司，
現與德國DG唱片公司、英國Decca唱片公司均為環球音樂集團的一份子。
可進入該企業的網址一探究竟。http：//www.universalclassic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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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溫厚的春之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