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ertime Variations IV∼晚安曲 |
文／woyte |
因為伯爵夜未眠，所以有了《郭德堡變奏曲》(Goldberg Variations)的誕生。當年這位夜夜綿羊數不盡的伯爵是派駐德國的蘇俄大使，日理萬機使得失眠的情況日益嚴重。郭德堡是伯爵的宮廷樂師，經常在深夜裡彈大鍵琴幫助伯爵入睡。自從在教堂裡聽過了巴哈的管風琴演奏，伯爵變成了巴哈的仰慕者，便請了巴哈為他一解不寐之苦，而巴哈則以郭德堡所演奏的曲子為主軸，完成了《郭德堡變奏曲》。
看著「音樂靈藥」一書中，這則關於《郭德堡變奏曲》的故事，再看著文章聳動的標題：「讓巴哈取代安眠藥」，心裡盤算著：早上聽顧爾德的巴哈鍵盤作品，下午還有巴哈的無伴奏小提琴組曲，到了晚上改聽魯賓斯坦彈奏的蕭邦《夜曲》，那麼睡前的晚安曲就是顧爾德的巴哈《郭德堡變奏曲》。如此一來，一天聆樂的版圖就這樣自然成形。雖說良藥苦口，但是能有不讓喉舌受罪又可以安然進入甜甜夢鄉的方法，何樂而不為。
其實，對於睡眠這件事，我算是比較有福氣的人。從小到大未曾用過藥物幫助入眠，經常一覺到天亮。不過既然找到了顧爾德彈奏的《郭德堡變奏曲》，我忍不住做了實驗。那年某個夏夜，我跟我家老二說：「老弟，咱們來做個實驗好不好？待會你要睡覺的時候，老哥放音樂給你聽，看看是否比較好睡一些？」，鋼琴叮叮噹噹彈了快半小時，偷偷問了他：「怎樣？睡了沒？」，我家老二無辜地睜開雙眼：「哥，還沒睡著呢！你到底在做什麼實驗啊？」這項實驗宣告失敗。不過，後來看過一篇《郭德堡變奏曲》版本比較文章中，有位樂評提到：「要是
你聽了顧爾德的版本之後還可以睡得著，那麼你對音樂的感受能力有著很大的問題！」，我當時一邊看一邊喝水，整杯喝進去的水差點噴出來，簡直笑翻了。
當年，任誰也沒想到，顧爾德這張於西元一九五五年首次灌錄的《郭德堡變奏曲》，會造成相當大的轟動。當初發行這張唱片的美國哥倫比亞唱片公司大師名作(CBS & RECORDS MASTERWORKS)的總監是在他人推薦下，只聽過一場顧爾德的演奏會後，立即決定就要跟他簽約！對於初出茅廬的顧爾德而言，是莫大的光榮。對於哥倫比亞唱片公司而言，則是罕見的大動作。簽約後，顧爾德想錄《郭德堡變奏曲》，此舉讓唱片公司頗感為難。畢竟在那時候，這組變奏曲仍然是冷僻的曲目，一般人對它的印象仍舊定位在枯燥無味的鍵盤練習曲。不過，顧爾德卻為這首古老的作品注入了全新的生命！聽著它，可以強烈感受到年少輕狂的奔放和熱情，音樂不再毫無生氣。唱片發行後，讓這位當時年僅23歲，年輕帥氣又才華洋溢的加拿大籍鋼琴家一舉躍上國際樂壇！也讓美國哥倫比亞唱片公司大發利市。
《郭德堡變奏曲》先以一段優雅的「曲調」(Aria)開始，加上三十段變奏，最後又以「曲調」譜上寧靜的休止符，共三十二段樂章。聽這首曲子，彷彿看著人生的起伏與悲歡離合，輪迴不斷，好像開始了卻也是結束的起點，看似結束了其實才剛剛要開始….
再端詳著顧爾德在西元一九八一年再次灌錄的《郭德堡變奏曲》之CD封面，會有著歲月摧人老之慨。顧爾德髮頂禿了，容顏蒼老甚多。聽著它，不再飛揚的青春早已換作歲月反思的沉澱與安靜。隔年，時值耳順之年的顧爾德離開了人世。原本堅持不灌錄同樣曲目的他，因為不滿意少年之作而決定再次灌錄的作品卻成了蓋棺之作，或許那時的顧爾德有著人生的開始也是結束之始的感慨吧。
這組變奏曲一開始的「曲調」(Aria)是我百聽不厭的旋律。身處人世間，卻在音符構築的世界裡見到了通往天堂的道路。電影「英倫情人」(The English Patient)當中對這段旋律的應用讓我印象深刻。硝煙四起，動盪的世界正處在破壞重整的時代，一段不能攤在陽光下的愛情掩面欲泣，一切似乎不再美好。然而這段旋律的出現，有如潘朵拉的盒子裡面最後留下的東西。看著「藍色情挑」裡的憂鬱影后茱麗葉畢諾許來到了撒哈拉沙漠後，搖身一變成為「英倫情人」裡面的小太陽。看著她穿過廢墟，扶起了沾滿灰屑的鋼琴，輕輕地彈著這首「曲調」，和她盪著繩索舉燭看壁畫的一幕便化為我對「英倫情人」最深的記憶。
從多年前那個夏夜開始，手上的《郭德堡變奏曲》的版本也有許多徒子徒孫。小提琴家西維寇茲基（Dmitry Sitkovetsky）將其改編為八把小提琴演奏的弦樂版也讓我聽得樂不思蜀，音樂當中充滿了祥和寧靜的氣息。如果鋼琴的演奏是串起了滿天的星星，閃閃動人，那麼小提琴則是在大地編織出一床柔軟的絲被讓人安然入睡。前陣子，在火車站附近的玫瑰唱片行還找到了一張弦樂三重奏版的《郭德堡變奏曲》，這是一九八五年的錄音，意外的是大提琴手是由知名的麥斯基(Misha Maisky)擔綱。等到再仔細研究了CD的資料後，才發覺西維寇茲基早在多年前已改編此曲供為弦樂三重奏演奏。另外，這張室內樂版CD的典雅封面是仿傚當年《郭德堡變奏曲》樂譜出版的首頁而成！小小的一張CD有著考古的趣味，也算是聆樂的一種附加價值吧。而馬友友最近的新專輯「城市樂章巴洛克，Simply Baroque II」也收錄了以古大提琴演奏的《郭德堡變奏曲》的「曲調」的版本。古大提琴細緻柔和的聲音很適合在睡前聆聽，感覺十分舒服。
這麼喜歡巴哈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他的音樂富有包容性吧。一組《郭德堡變奏曲》就可以演變出弦樂三重奏與小提琴合奏的演奏方式，甚至於還可以聽到爵士樂三重奏的演奏，實在難以想像在十八世紀完成的《郭德堡變奏曲》，到了現代不但沒有褪流行，還能以如此百家爭鳴的方式讓它流傳下去，豐富了它的色彩，不禁讓我想起貝多芬是這麼說過巴哈的：「巴哈(Bach)不該是音樂世界裡的一條小溪，他是一條大河！」
至於伯爵是否不再夜夜數綿羊？不得而知，畢竟那是一段無法判斷的傳說。不過，我深信透過音樂可以放鬆自己，減輕壓力與工作後的疲累，對於心靈深處糾結的釋放也有明顯的助益，是既經濟又實惠的好方法。
註1：bach在德文裡有小溪之意。
註2：Johann Sebastian Bach，Goldberg Variations BWV 988
CD1：piano：Glenn Gould，SONY SMK 52594，新力代理
CD2：piano：Rosalyn Tureck，DG 459 599﹝2CDs﹞，環球音樂代理
CD3：violin：Dmitry Sitkovetsky，Nonesuch 7559 79341-2，華納代理
CD4：cello：Misha Maisky，violin：Dmitry Sitkovetsky，viola：Gerard Causse，ORFEO C 138 851 A，上揚代理
CD5：cello：Yo-Yo Ma， 「城市樂章巴洛克，Simply Baroque II」，SONY SK 60681，新力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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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夏日時光變奏曲Ⅳ∼晚安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