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當前台灣知識份子的社會責任
── 台北市長選舉後有感 蘇友瑞
● 前言：
１９９８年１２月５日，台灣又一次三合一選舉過去。在這次的選舉中，以 台北市長選舉最受到強烈關注。結果是，市民施政滿意度高達接近80％的現任市 長陳水扁先生高票落選，國民黨提名的馬英九先生以八萬票差距擊敗陳水扁，前 次選舉有四十萬票實力的新黨所推出的候選人王建瑄先生只得到四萬多票。選舉 己經過去了，新市政與舊市政會如何差異，這且讓馬市長做了再說。但是在這次 選舉中產生強烈的社會問題，卻是令我寢食難安的。在此，網路上的閱讀者我認 為都是關心台灣社會的優秀知識份子，現在台灣社會在本次選舉後產生極為嚴重 的省籍意識問題，做為一個優秀的知識份子，我們要如何正視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不會有唯一的答案，我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呼籲正視』、寫這篇post 來避免這個問題被激化，到底如何解決，正有待各位網友的共同參與。
● 一、為什麼這次台北市長選舉會產生嚴重的省籍情結？
這次選舉中，屬於新黨的票全部在『棄黃保馬』的現象下轉給馬英九，遂造 成陳水扁雖然得票數創新高，仍敵不過國新兩黨合流的馬英九。
本來這只是一個單純的政黨政治手段，兩黨合謀夾殺另一黨，老實說不算什 麼新鮮事。但是，為什麼事後立刻產生嚴重的省籍情結？各處立刻紛紛產生『敵 視外省人』的族群意識形態？
一個最單純的解釋，是因為新黨總是有外省人政黨的包袱，所以國新兩黨合 流，自然被認為是外省人合作打倒本省人陳水扁。這種思考方式也的確發生在許 多激情的種族主義者口中，如果這次的族群問題僅僅是這麼簡單可被解釋，那麼 只要打倒這種離譜的錯誤思想便可以盡到知識份子的社會責任了。可是，似乎這 次族群問題的產生並沒有這麼單純。
● 二、從陳水扁的『資產階級化』施政談起：
陳水扁四年市長任內，為了達成『快樂、希望』的目標，他的施政明顯討好 中產階級。比方說嚴格執法、取締違規停車、取締八大行業、青少年政策等等， 這些政策處在台灣社會『守法精神不足』的現實中，這種政策只能討好以大安、 信義、中正等資本主義為主體的中產階級社會。這些政策固然使陳水扁的旋政滿 意度提高，同時也顯示了陳水扁打算開發這些中產階級區域保守政治態度的票源。
陳水扁施政如此討好中產階級，以我所居住的大安區為例，整個市容、交通 、市政人員素實的精進，真的是飛躍進步。我在成功國宅與大安國宅這些特定族 群鐵票區皆有極多數量的朋友，談到市政時可說是人人極少有批評的。
在這種情況下，陳水扁在大安區的得票數，幾乎沒有增加。反而是原先屬於 新黨的票源，全都自動配給馬英九。固然在選前說王建瑄多好多好，開票結果只 看到王建瑄完全被放棄。
在什麼情況下能解釋這種『新意識形態』？也就是說，明明陳水扁在經濟上 是完全走資派的施政，施政品質之高人人可見。結果在一個意識形態上屬於王建 瑄的選區，會為了『打倒陳水扁』而『支持馬英九』。這個現象要如何客觀解釋 ，是另一個問題；但是這種現象看到一般人的眼中，會不會覺得：『這群大安區 的資產階級簡直是仇視陳水扁才會如此不擇手段』？
不遵守以往的意識形態，全面『極為有效』的一致支持馬英九，這樣的行為 被解釋成『仇視陳水扁』。於是，因為大安區外省人比例極高，以往一向被視為 外省人的票倉。於是這種『大安區資產階級仇視陳水扁』的思想，便滑落成『大 安區外省人仇視陳水扁』，再進一步，就滑落成『外省人仇恨本省人，所以我們 也要對付外省人』了。
選舉揭曉後，我跑去大安區一間飯館吃飯，看到選舉結果就談論起來，他們 就說：『這次投給馬英九，是堵爛陳水扁拼命拖吊害我們生意大受影響；本來只 是不讓陳水扁高票當選，沒想到外省人全部轉投馬英九....我們市政這麼好，這 些外省仔就是不爽我們本省人做市長；這些外省仔心有夠黑的.....』。
於是我發現這次陳水扁落選的危機，就是產生這種可怕的省籍情結。也就是 說，這些產生省籍情結的人，不一定只是單純的看到新黨棄王保馬就反外省人， 而是他們無法解釋：『為什麼陳水扁做這麼好還是得不到票？』，於是，他們推 論成，因為外省人心黑，故意聯合對付本省人。
● 三、一場徹底失敗的選舉：
對於人民的民主精神學習而言，台北市長選舉是一場徹底失敗的選舉。
『民主精神』所要學習的，並不是簡簡單單的『少數服從多數』這種型式而 己。民主精神是一種內在的驅力，驅使人民使用『非暴力』的判斷來進行政治判 斷，這裡的暴力包括『實質暴力』、『族群暴力』、『階級暴力』等等。換句話 說，如果一場選舉只會讓人民產生『市政做的好不好沒有用』的思想，那麼這場 選舉就是民主政治的糟糕示範。
在這次市長選舉中，市政結果一直無法成為最專注的議題。這不只是候選人 的責任，一樣是人民民主精神素養的責任。社會上的現實是，陳水扁的施政滿意 度高達八成，即使是棄王保馬的大安區，施政滿意度並沒有大量下降。
再以候選人選舉策略來說，且不論馬英九或陳水扁的是非，不論統獨議題或 口水戰的是非，這次競選方式徹徹底底的就是『不談市政』的方式，完全沒有任 何宣傳是『實質討論市政缺失』，這就充分說明了大多數台北市民對市政的滿意 度造成馬英九的競選策略無法針對市政缺失。
於是，最後的結果是馬英九勝選，大量的棄王保馬。『為什麼做得好的市長 會選不上？』，這個問題在每個人民的心中會如何想？這就是這次選舉帶給人民 的民主精神素養之學習。
很可惜的，這次人民會怎麼想這個問題呢？會從這選舉中學到什麼政治觀念 呢？他們會認為因為馬英九比陳水扁更『適合』擔任市長嗎？不會，連馬英九的 競選宣傳都不見得宣傳這個口號哩！人民到底會如何解釋『做得那麼好的市長為 什麼會選不上呢？』，這種強烈的認知失調，非常容易就轉化成『因為是省籍問 題』，於是便進一步產生了這次選舉後被強烈激化的省籍情結。
● 四、省籍情結的產生不是一方的責任：
省籍情結對台灣的民主精神是一大破壞，這應該是我們的共識。在過去，省 籍情結往往是根據國民黨的白色恐怖史而產生的悲情意識；在最近，省籍情結往 往意謂極為強烈的『大福佬沙文主義』的問題。這種危機，使我們有一種共識， 就是凡是討論省藉情結問題的，請先正視大福佬沙文主義的問題。
但是在這次選舉後引起的省籍意識中，問題己經非常不單純了。一個市政如 此受支持的陳水扁，連不選他的選民都覺得他不應該落選，當他落選的時候，會 以什麼型式來呈現人民思維上的『強烈認知失調』？
從現實看來，這種認知失調己經轉化成新一波的省籍情結了，這是我們每個 人都要嚴肅面對的大問題，因為任何省籍情結都只能敗壞我們國家的民主發展。
然而，這次的省籍情結己經不再是『大福佬沙文主義』的問題了。
我得說出事實，從大安區、信義區的選民之投票取向，他們的行為就是強烈 的省籍情結。文山區的選情還可以解釋成文山區建設不如其他區，但是大安、信 義這兩個陳水扁投注最多心力的行政區絕對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釋『不投陳水扁 』。如果以政黨忠誠度來解釋，完全無法解釋『嚴重的』棄王保馬，造成王建瑄 的人格、政治生命徹底毀於一旦。不願意選擇他們在意識形態上認為的『好人』 王建瑄，只為了要打倒陳水扁，所以自動的完全轉向支持馬英九。這種『不惜一 切打倒陳水扁』的心態，唯一可以客觀解釋的，只有省籍情結。
這些地區會有如此強烈的省籍情結，或許有可以同情理解的因素。問題是， 省籍情結的挑起往往得到的就是省籍情結的回應。無論如何，陳水扁的走資派施 政作風己經使他成為民進黨內少數獨派色彩與省籍意識最弱的政治家之一；處在 台北市東區這種資本主義社會，永遠不可能透過意識形態來達成市政建設；陳水 扁『不提省籍、不提台獨』的最佳證據，就是『施政滿意度』 ── 一個常常主 張強烈省籍意識台獨意識的市長，能夠在多數外省人的大安區得到高度施政滿意 度嗎？
如果連陳水扁這樣的人物都倒在省籍情結、統獨意識之下，怕得不是這選舉 會使陳水扁好好反省自己是否還應該『更不獨、更不談台灣人』，而是讓其他人 覺得『即使不那麼獨還是被反對、即使不談台灣人一樣會被反省籍』。於是省籍 問題與統獨問題完全變成零和遊戲，統派與反『福佬沙文主義』者沒有區分出對 陳水扁與對激進獨派激進台灣人的『相對不同標準』，而是一股腦的『只要陳水 扁是獨派就永遠不投他、只要陳水扁談台灣人即使日後否認也一定不投他』。那 麼，這種舉動，是否意識著民進黨永遠不必妥協統獨問題與族群問題，反正溫和 派與激進派都被抵制，不如走向激進還可以得到黨內同志的支持.........
上述的想法，正是一般人對於解決『為什麼施政優良的陳水扁得不到支持』 這種認知失調的正常解決模式。對於我們可以理性論政的人，或許我們可以輕易 解決認知失調。但是，我們要如何說服這些認知失調的人，不致走向強烈的省籍 意識之解釋？
對我個人來說，我強烈感受到大福佬沙文主義對台灣的危害，所以我徹底反 對『母語運動』、拒絕提倡說台語、強烈主張尊重統派。所以，這次台北市長選 舉中，我個人判斷是，至少在最符合陳水扁施政目標施政理想的大安區，這裡的 資產階級外省人的確充滿了可怕的、完全不分是非的省籍情結在決定他們的投票 選擇。但是，基於台灣社會的整體考量，我會寧可主張『就讓台北市如此』，寧 可等待『市政失敗的馬英九』自動批判台北市，讓市民反省這次省籍情結的危害 。若是台北市省籍情節無法消除，那就讓台北市民為自己的選擇負上完全的責任 ，讓台灣其他地區(例如高雄市)不受省籍情結危害，平衡台灣的都會差距與南北 差距....這是『台北市民自己的問題』。尤其是大安區的中產階級，如果陳水扁 的走資派行政他們還不夠滿意非得換人試試看，到時市政品質下降，這些人的非 理性選擇就是自己的責任。
但是，對於一般人的認知失調，他們是否都能朝向『不產生攻擊外省人』的 思考方式去進行？針對己經從這次選舉後產生強烈省籍情結的人民，我們能使用 什麼方法來說服他們不產生攻擊外省人的省籍情結？
老實說，我很無力，這次市長選舉後，我面對身周、媒體、網路上大量出現 攻擊外省人的省籍情結，我突然覺得很無力。我也只能儘量從好的一想，再等幾 個月激情過後，努力去說服這樣的糟糕現象。我知道有許多身為獨派台灣人卻努 力消除台灣社會上省籍情結的人士，在這選舉後莫不一一到處『滅火』，避免自 己的外省人朋友受到無謂的謾罵......這種選舉結果，讓我對台灣社會的民主化 真的是憂心忡忡。
● 五、當『一黨獨大』遇到『省籍情結』
面對台灣社會現實上的省籍情結問題，我得強烈控訴國民黨利用外省人，激 化省籍情結，從中謀取政治利益，是非常不負責任的政黨！
早在上次總統選舉，為了打敗林洋港，在網路上我們突然看到一堆大罵『外 省人打算出賣台灣』的post與id。不久後，台北市長選舉，為了對付嚴重威脅國 民黨鐵票的新黨，這些id繼續大量的攻擊『趙少康這些外省人與中共勾結出賣台 灣』。過了幾年，輪到陳水扁旋風嚴重威脅國民黨縣市長選舉時，這些id立刻拼 命攻擊『陳水扁是主張挑起戰爭的台獨』。到了這次市長選舉，這些id又宣傳『 陳水扁故意逼死拆遷公園的老榮民』(事實上，那位自殺的榮民根本是北上訪友 的外地人，干陳水扁何事?)。這些id，從其上站位址或發言內容如此配合國民黨 中央政策看來，正是所謂的『國民黨網路打手』。政黨有網路打手沒有什麼關係 ，重點是，從這些打手中，我們看到他們利用什麼、表達什麼。民進黨的網路打 手明顯的宣傳『台灣人不是中國人』的台獨理念或者攻擊國民黨官員，新黨打手 也會宣傳台獨製造戰爭的反獨理念。這些宣傳本來就是很正常的。
現在的問題是，從這些宣傳中，我看到『利用外省人』這種強烈挑起省籍情 結的問題。
在得到新黨積極認同的林洋港統或趙少康參選時，為了排除這等候選人，訴 求強烈的省籍意識，把支持林洋港與趙少康的外省人抹黑成『出賣台灣』，凝集 了本省人的危機意識，遂讓李登輝搶走民進黨的獨派票源。當然這跟中共試射飛 彈引起的危機意識也有相關，但是這種網路宣傳付出的代價就是，進一步強化人 民的省籍意識；最可笑的結果就是，這些強烈抹黑外省人的國民黨網路打手，居 然被台獨支持者當成志同道合的朋友，有志一同聯合大量攻擊鬥臭外省人與新黨 ；直到他們攻擊陳水扁時，才發現他們的真面目；更令人悲哀的是，這些網路打 手居然有人自己就是外省人......
在網路宣傳策略這種『利用省籍情結』的常態背景下，我非常不客氣的控訴 ，馬英九陣營拼命宣傳陳水扁『害死老榮民』，除了不符合事實之外(因為該位 榮民並不是在地人)，完全是利用『逼死外省人』的省籍情結，是一種可恥的競 選手段！
『榮民』一詞對外省族群的意義非凡，它代表中華民國政府強迫拉伕、流離 失所、離鄉背井而被迫逃難到台灣的苦難人民，是外省人生命中光榮的愛國標記 或者痛苦的流離歲月刻痕。當宣傳『陳水扁害死榮民』時，引起的強烈情緒就如 同宣稱『馬英九主張二二八事件死的本省人都是暴民』(這是比喻)，我相信如果 陳水扁陣營也有單小琳的說謊功力外加不會判罪的法院幫助，一但他拼命宣傳馬 英九主張二二八事件死的本省人都是暴民，馬英九這次選舉一定大輸特輸陳水扁 ，這才是真正的『挑起省籍情結』。相對的新賣台集團言論，固然也是一種非常 錯誤的統獨情結甚至延申成省籍情結，然而比起『害死老榮民』，前者引起的激 情程度相比之下未免太小了。
除了這種『害死老榮民』類似的宣傳，實在難以想像為什麼這之選舉中省籍 情結的效應會如此強烈，新黨的鐵票眷村區會如此有效的流向馬英九。
再者，陳水扁固然講出非常不恰當的『新賣台集團』言論，然而國民黨御用 媒體不但不給陳水扁澄清的機會，反而大喇喇在標題上宣稱『陳水扁挑起省籍情 結』。為了勝選，不惜利用媒體來把陳水扁的發言徹底的宣傳成省籍意識。沒錯 ，陳水扁發言不當自食惡果，但是靠煽風點火來取勝的國民黨，真的有為了消除 省籍情結而努力的心意嗎？
當國民黨主流派的選戰對手是外省人時，就煽動本省人攻擊外省人；當對手 是本省人時，就煽動外省人團結力保國民黨對付本省人。在大福佬沙文主義下的 外省人，面對台灣己經存在不少無形壓迫。而在這種政治利用中，外省人與本省 人之間的仇視，只會越來越大。我非常清楚得記憶著，當國民黨的網路打手攻擊 林洋港與外省人出賣台灣之後，馬上在政治板出現一位外省人宣稱民進黨與台灣 人如果要如此打壓他們，大家流血相見！問題是，明明是國民黨支持者主張外省 人出賣台灣，到底是誰在激化這種省籍意識？
民進黨或獨派內部大福佬沙文主義的問題非常明顯，完全不必我們提醒社會 也知道他們有問題。但是我警覺到在嚴厲批判獨派的福佬沙文主義同時，卻常常 看到對國民黨這種挑撥省籍情結手段的忽視。老實說，如果真的要根據統獨意識 或省籍情結來選擇台北市長，那麼是應該選一個『己知自己有福佬沙文主義問題 而戰戰兢兢不敢談省籍』的民進黨？還是策動網路打手宣稱『外省人出賣台灣』 的國民黨？還是如我上一段所說的，只要看到攻擊外省人，不分青紅皂白先歸罪 民進黨再說，用此藉口一再容忍國民黨，忽視國民黨挑撥利用的省籍情結？
根據我在第二段文章談到的台北市大安區飯館老板之言論，很明顯的，這些 投票給國民黨的本省人，絕對不會反省自己投給了馬英九造成陳水扁的落選，反 而非常非理性的認定『只有那些外省人才是害陳水扁落選的主因』。這種『凡是 都歸罪外省人』的省籍情結，在自由時報最為明顯。自由時報立場明顯偏向誰呢 ？是國民黨主流派，不是民進黨，更不是建國黨。國民黨內鬥時使用各種省籍抹 黑手段攻擊國民黨非主流派的外省人，更是自由時報的『讀者投書』專欄之一大 特色。憑這些證據，就足以表明：國民黨從來都沒有打算負起消除省籍情結的責 任。為了對抗陳水扁的省籍情結，反而把神聖的一票拿去支持省籍情結更嚴重的 國民黨；這到底是台灣民主社會的笑話？還是盲目反對陳水扁的省籍情結之悲哀？
民主社會唯一可靠的原則就是『不能一黨獨大』，從過去外省人為台灣犧牲 奉獻的民主運動：自由中國、文星一直到人間與早期民進黨的外省支持者，外省 人與本省人同樣都是台灣社會可敬的民主先烈。現在國民黨一黨獨大的問題仍沒 有解決，到是政治反對運動被省籍情結挑撥分化，反而造成外省人盲目的支持『 一樣強烈挑撥省籍情結』的國民黨，造成兩大族群更進一步的裂痕。問題的本質 ，應該要回歸民主政治的原則。一但國民黨或民進黨都不能一黨獨大，則任何一 黨敢挑起省籍情結，必然因為外省人的關鍵少數而被另一黨取代；這正是利用政 黨輪替原則對弱勢外省族群的絕佳保護，也表明了民主政治原則高於族群問題的 優先性。
很可惜的，在台灣社會卻是族群問題高於民主問題的優先性，不優先考慮政 黨輪替問題，到優先考慮『陳水扁在省籍問題不夠正確』。如此一來，不但台灣 社會無法打破一黨獨大，而且這個一黨獨大的國民黨隨時都有可能出賣外省人、 派網路打手宣稱外省人出賣台灣。族群問題變成一黨獨大的護身符，不但違反民 主政治原則，而且這個獨大的黨只會更加激化這個嚴重的省籍問題。這會不會才 是台灣社會真正的悲哀？做為一個被福佬沙文主義威脅的外省族群，無法正確站 在『關鍵少數』的牽制地位，反而任意投入獨大的一黨，這種結果更加深了本省 族群對外省族群的疑慮，到底誰能避免這種宿命？
同樣的，如果民進黨或任何獨派團體主張台獨先於民主，我同樣給予最嚴厲 的譴責！從外省人被國民黨利用的事實看來，民主社會中任何意識形態凌駕民主 原則，勢必造成強勢壓迫弱勢。如果有誰主張台灣先獨立建國便可以發展成民主 國家，那我得非常不客氣的說這樣的台灣永遠是一個獨裁的、壓迫性的台灣國。 若不是這種台獨先於民主的族群意識形態，網路上那會有那麼多民進黨支持者， 一看到國民黨網路打手抹黑『外省人出賣台灣』，就高興得把這種國民黨打手當 成朋友，忘了推翻一黨獨大的重要民主政治原則，反而只加深了與外省族群的仇 視呢？
● 六、民主政治原則永遠優先於族群問題：
無論這次省籍情結是被誰挑起的，這己經不是重要問題了。最重要的問題是 ，這次選舉後強烈的省籍情結被激化。如果這股省籍情結成為台灣民主政治史上 的流行思想，那麼台灣社會將陷入萬劫不復。
在我個人意見中，台灣的確有許多政治主張充滿了令人厭惡的大福佬沙文主 義；因此外省人的危機意識與團結向外，基本上我認為是大福佬沙文主義的責任 。但是我覺得奇怪的是：我再怎麼觀察，就是看到國民黨主流派充分挑起激烈的 省籍情結，為什麼這些外省人的危機意識無法凝聚新黨，反而最後被收編進國民 黨？下一次總統大選即將開始，如果國民黨再度產生兩組候選人，一組被主流派 支持，一組被新黨與非主流派認同，這時候我們就等著再看到國民黨網路打手出 來對外省人喊打喊殺......我己經看到網路上許多原來新黨支持者的外省籍網友 對民進黨的省籍情結發出討代之聲，但是很可惜的，他們永遠看不出那些曾經在 網路上公然宣傳『外省人出賣台灣了！』的id，到有一大半是現在宣傳馬英九的 國民黨網路打手。這場省籍情結的混戰中，再一次被挑撥的是族群間的仇視。
我完全承認泛民進黨政治團體許多主張嚴重產生大福佬沙文主義的問題，但 是，為了獨派這種問題，最後與一黨獨大的國民黨妥協，這就是犯了『族群問題 先於民主政治』的謬誤。正如我先前分析的，處在一個一黨獨大的國民黨內，如 果不能發揮關鍵少數的弱勢族群，隨時都可以被國民黨出賣，也隨時會被國民黨 挑撥與本省族群的仇視。如果期待族群問題能被一黨獨大下的民主社會所解決， 那就形同期待台灣可以奇蹟性的證明兩黨政治比不上一黨獨大政治。
省籍問題己經產生了，在這個網路社會中，各種對外省人強烈的討伐之聲表 明對陳水扁落選的強烈不滿；同樣的，比這些更誇張的反外省言論到處流傳在台 灣各處。若是在以前，任何省籍問題我一定優先批判大福佬沙文主義；但是在這 次事件中，實在不能不正視台北市長選舉離譜的省籍情結造成本省族群對外省族 群的強烈反彈。整個省籍事件，在思想上的問題就是犯了『把族群問題置於民主 原則之上』的謬誤。台北市長選舉這次進行了『先省籍後民主』的選擇，進一步 升高省籍對立的氣氛；而且外省族群完全錯誤的沒有看到國民黨的族群問題，等 到國民黨內鬥再起，外省族群必然又成為被犧牲的棋子。
無論如何，基於我所屬的族群是所謂的福佬人強勢階級，我永遠沒有資格要 求省籍情結必需由相對弱勢階級的外省族群來負責。台北市長選舉的嚴重省籍情 結要解釋成對民進黨大福佬沙文主義的反彈，當然是可以說的通的；只是民主選 舉永遠是選『最不爛』的，在國民黨如此強烈的利用省籍情結的情況下，族群問 題完全無法區分出國民黨或民進黨那一個比較爛；這時，政黨輪替原則下不造成 一黨獨大就是當前台灣民主政治唯一可行的選擇，也是真正能避免少數族群變成 政治鬥爭犧牲品的可行方案。在這次台北市長選舉的嚴重省籍情結中，我不能抱 怨外省族群對陳水扁的省籍情結，但是對於甘心被國民黨利用而使外省族群成為 歷次選舉後被攻擊的對象，實在是令人感受到強烈的悲劇重演。
對於這次強烈的省籍情結問題，我只能強調『民主原則永遠先於族群問題』
。一個具有關鍵少數實力的外省族群，既不會被民進黨利用，也不會被國民黨仇 視，這才是外省族群融入台灣社會的安定道路。若是社會環境繼續使外省族群走 向『族群問題先於民主原則』而繼續被國民黨利用，這個省籍問題一定會成為日 後台灣的巨大問題。
我非常非常反對省籍議題與統獨議題的無限上綱，不分青紅皂白的，凡是民 進黨因為它是台獨所以一定不支持，或者他主張說台語所以一定不支持，這最後 都只是一種把統獨問題與省籍問題無限上綱的手段。在這種手段下，最離譜的事 實就是為了反對福佬沙文主義的民進黨，反而全力支持挑撥省籍情結的國民黨。 等著看，宋楚瑜與馬英九頻頻接觸，馬英九開始放話語涉黨主席與總統之選舉， 等到國民黨內再一次派系鬥爭，最後外省人將重新變成一個被排斥的棋子，帶頭 對外省人喊打喊殺的就會是這些拼命宣傳支持馬英九的國民黨支持者。
我應該這樣強調：我完全承認我們本省人有嚴重的福佬沙文主義省籍情結， 但是我們要認清這個事實：不只是民進黨，國民黨更是嚴重！親獨派親民進黨的 台灣時報都沒有親國民黨的自由時報有如此強烈的攻擊外省族群傾向。我得指出 ，如果外省族群一再是非不分的沒有看清楚省籍問題的強烈挑撥者是國民黨，從 而認清唯有反對一黨獨大的民主政治原則、成為真正實質的『關鍵少數』，才能 真正保障弱勢族群。那麼在這次台北市長的省籍情結中，外省族群不但沒有真正 教訓了福佬沙文主義，反而是令國民黨內的福佬沙文主義更看不起外省族群、非 國民黨的福佬沙文主義更仇視外省族群。
新黨曾經是一個希望；透過關鍵少數的地位，新黨可以同時監督國民黨一黨 獨大的問題並且制衡民進黨的福佬沙文主義。可惜的是，新黨與民進黨完全忘了 身為反對黨的民主原則，一天到晚就是在吵統獨跟愛不愛台灣；結果就是造成新 黨變成泡沫，國民黨繼續獨大，民進黨被省籍情結打倒。現在明顯的新黨己經被 國民黨收編，實力銳減到不夠資格成為關鍵少數的地步；對台灣社會的參與，新 黨大概己經絕緣了。這個意思就是國民黨將繼續一黨獨大，台灣政黨輪替的民主 原則遲遲無法實現。
在此對民進黨進行強烈呼籲：做為一個負責任的反對黨，國民黨做不到的， 民進黨要負起責任！現在社會現實問題就是產生了強烈的省籍情結，然而，許多 外省族群仍然是台灣民主運動的先烈。就算不提這些人，陳水扁市政團隊有多少 外省人仍是明顯的事實，這個事實是唯一可以對抗目前嚴重省籍情結的證明。做 為一個台北市民，我寧可民進黨宣傳『陳水扁在台北市的成功是外省人與本省人 合作的功勞』，而市長選舉失敗是『國民黨挑起省籍情結』。如果民進黨在這次 選舉失敗中強調台北市長選舉失敗是因為『外省人不投給陳水扁』，雖然這句話 完全是事實，但是卻沒有設身處地為外省族群被國民黨利用的處境，不是一個走 向執政之路之大黨所應該有的社會責任 ── 避免族群鬥爭的社會責任。就算不 以道德倫理要求，單純以功利主義來考量，挑起族群問題一定對民進黨不利，因 為目前的國民黨獨大可以輕而易舉把族群問題完全歸究於民進黨，正如同這次台 北市長選舉的結果一樣。只要學不會放棄『攻擊別人不會說台語』這明顯族群壓 迫的思想，民進黨永遠只能讓人覺得它充滿了省籍情結；在國民黨一黨獨大的媒 體造勢下，民進黨就永遠只會被抹黑成『唯一的』省籍情結製造者。這時候請憤 恨不平的民進黨支持者注意，抹黑民進黨的，『不是』外省人，是一黨獨大的國 民黨；『主要』是國民黨內佔主流派的本省人，『不全都是』外省人。
如果看不清這個根本問題，一味的攻擊『中共同路人』『統派是中共的馬前 卒』，那麼這種民進黨支持者一樣只是一種把族群問題放在民主政治原則之前的 矛盾人物。當新黨挑戰國民黨一黨獨大時，這種民進黨支持者竟然反過來幫助國 民黨強烈攻擊新黨，這種兩大黨夾殺一小黨的笑話，就是發生在族群問題優先於 民主原則的政治支持者中。
● 七、當前知識份子的強烈社會責任：
由以上的分析，我們看到的社會現實就是：的確在台北市選舉中有極為強烈 的省籍情結，的確大安區資產階級的省籍情結令人厭惡，的確這種對陳水扁極不 公平的態度造成本省人對外省人的強烈反彈。究其遠因，又似乎是本省人長期福 佬沙文主義的發酵結果；當然了，若要無限回溯，還可以認定是二二八事變中的 省籍傷痕.....。
可惜的是，我們社會面對這個問題嚴重的誤導方向。省籍問題是一定存在的 ，但是省籍問題永遠只能被煽動、被利用，永遠不可能以一種要求聖人形象的方 式來消除省籍情結；就好像美國民主政治如此成功，白人與黑人之間的種族問題 仍然根深地固，只要突然找到發洩議題，就會立刻不可收拾的爆發。
因此，省籍情結既然是一個不可避免的社會問題，我們就永遠不能優先考慮 這個難以解決的社會問題，否則將造成我們的社會永遠停滯在省籍問題無法解決 而無法進步。試想你要求外省人放棄省籍情結，他會說本省人福佬沙文主義令人 不安；你要求本省人放棄省籍情結，他會說外省人自復台以來一直是國民黨執政 的忠實走狗......倒底要先讓本省人優先放棄省籍情結還是讓外省人優先放棄省 籍情結，你永遠找不到一個最公平正義的方式。
所以，放棄『優先考慮』省籍情結，『優先』考慮民主政治的基本原則，這 才是面臨台灣民主政治不成熟風氣下的正確思考。由上述討論我們發現，當一個 國民黨長期一黨獨大的執政下，他內部己經被黑金佔據而難以改革，為了維繫其 政權，挑起省籍情結是唯一的方法。說不客氣一點就是，一個毫無政績的政黨當 然只好靠抹黑或賄選來取勝；挑撥省籍情結，正是唯一的方法。換句話說，國民 黨無所不用其極的利用省籍情結、對外省人有時出賣有時欺哄，正是因為長期一 黨獨大之下政黨無法輪替的惡果。同樣的，如果民進黨永遠無法成為執政黨，做 為一個不需要『關鍵少數』的政黨，他完全不必尋求外省族群的支持，反正多了 外省族群的支持也無法執政。這就表示，如果政黨輪替無法成為民主政治常態， 獨大的政黨對弱勢族群永遠只有『利用』，弱小的政黨對弱勢族群自然不必、也 無多餘能力花費心血去尋求這些國民黨支持者的支持。這就是為什麼台北市長選 舉後，會有人認為治理台北市不用太認真、對外省人不必太好，反正對他們好他 們一樣因為陳水扁支持台獨又是本省人而不支持......這種省籍意識的言論固然 非常刺耳，但的確表達一個重要的社會事實：當族群問題被放在民主政治原則之 上時，使用族群意識對付一個反對黨政治家，後果就是造成反對黨對該族群的仇 視。要避免這種社會悲劇，似乎只有民主政治達成常態性政黨輪替，才有可能良 好的解決。
做為一個關心台灣目前社會的知識份子，我們不應該只是單純的去責怪省籍 情結是誰製造的，更應該去深入了解這些省籍問題背後的社會因素與文化困素。 尤其處在台灣時局，我們都知道省籍問題的惡化，絕對令我們面對國際情勢時站 在非常不利的地位。因此，做為當前知識份子強烈的社會責任，除了批判省籍問 題，更要積極為『有效解決省籍問題』而思考。如果我們的水準僅僅是『陳水扁 是台獨』或『外省人都不選本省的阿扁』，那麼我們只不過是被省籍情結利用的 棋子，而不是真正負起社會責任的知識份子。
寫這篇文章令我憂心忡忡，我一方面實在對台北市大安區的資產階級痛心不 己，同時又對我的外省籍朋友面對這一波攻擊外省人的現象焦慮不安。台灣應該 可以沒有省籍問題的，為什麼不能先解決民主政治的根本問題再談其他？我所能 找到『有效解決』省籍問題的方法，就是提出我的觀察，提出很少人注意到國民 黨恐怕才是煽動省籍情結的最大製造商之事實，認為唯有把民主政治政政黨輪替 原則才能有效的讓挑起省籍情結之手段無效化。這是我個人觀點，當然可能不充 分；但是我期待的是諸位優秀的知識份子努力面對這個社會現象，我私心的期待 是『把討論的主體放在解決問題上』，也就是說，你覺得誰講錯了，先不要糾正 他的對錯；我們優先設想如何能在這個己經充斥各反外省人言論的社會中，提出 可以解決省籍問題的方案。用個有趣的比方，這就好像做為一個基督徒要傳揚福 音，他們絕對不能僅只於相互批判誰的福音方式比較有效，而是應該各自努力憑 自己的方式儘可能的吸引適合他那種傳教方式的教徒。同樣的，消除省籍情結是 遠比我們在網路爭辯孰是孰非還要重要的社會責任，要比的應該是『誰說服了多 少人不再有省籍情結』而不是『你的立論對還是我的立論對』。
我強烈感覺這次的省籍情結問題是一個人人都應負責的社會問題，如果不是 我受限於趕博士論文，我可能會考慮去組個社會活動，去集會遊行或至少在網路 上到處宣揚：『我是外省人，我支持阿扁！』。利用這種類似的社會活動來向被 挑起省籍情結的本省人宣示，外省人才不像你們想像的那樣；只要本省人還記得 『有許多外省人強烈支持陳水扁』，我相信這次的省籍情結就不會惡化下去。當 然這只是一種方法，我期待有網友能激盪出各種方法；當然了，希望這只是我憂 心過度，這次市長選舉所引發的省籍情結一下子就會過去......
當願台灣社會能禁得起這種民主陣痛的衝擊！
【增補】做為當前台灣知識份子的社會責任
社會關懷 讀者回應